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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7日下午,中国首位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屠呦呦在瑞典卡罗林斯卡医学院发表演讲。她首先通过回顾青蒿素发现的过程,说明了这一成果不仅仅属于她自己,而且属于一大批参与这一项目的中国科学家。在分析了目前世界抗击疟疾严峻的形势后,她演讲的最后一部分是向在座的全球科学家推介中医药。

虽然在许多外国科学家和中国科学家眼中,中医药还跟科学粘不上边,但是在屠呦呦看来,中医药是一座伟大的宝库,中间有大量的宝藏可供现代科学挖掘,造福人类。在这一点上,其实依赖的是现代科学手段的进步,与中医药是不是科学,是没有关系的。

实际上,在屠呦呦刚刚获奖的时候,诺委会官员在接受中国记者采访时就明确表态:“非常重要的是,我们不是把本届诺奖颁给了传统医学。”中医药作为中国历史悠久的传统医学,并非诺委会首肯的对象。屠呦呦提炼青蒿素的方法,以及临床试验、推广应用,均是遵循现代医学的方法,而非传统医学。

当然这不是否认中医药的价值,中医药也完全不需要靠诺贝尔奖来贴金。中医药在遵循传统的诊疗理论和方法的同时,完全可以被现代医学所借鉴。

她在回顾她作为一名西医如何在中医中发现新大陆的时候,引用了一句话,凡是过去,皆为序曲,说明她在西医上的积累对于发掘中医经典上提供的帮助。但是这一句话何尝不是适合于很多领域,过去几千年的传统中医,何尝不是现代医学的序曲,每个人过去的所有积累,何尝不都是日后成就的序曲。

以下是演讲全文,关于研究细节的部分有所删节。

  尊敬的主席先生,尊敬的获奖者,女士们,先生们:

  今天我极为荣幸能在卡罗林斯卡学院讲演,我报告的题目是:青蒿素——中医药给世界的一份礼物

  在报告之前,我首先要感谢诺贝尔奖评委会,诺贝尔奖基金会授予我2015年生理学或医学奖。这不仅是授予我个人的荣誉,也是对全体中国科学家团队的嘉奖和鼓励。在短短的几天里,我深深地感受到了瑞典人民的热情,在此我一并表示感谢。

  谢谢William C. Campbell(威廉姆。坎贝尔)和Satoshi ōmura(大村智)二位刚刚所做的精彩报告。我现在要说的是四十年前,在艰苦的环境下,中国科学家努力奋斗从中医药中寻找抗疟新药的故事。

  关于青蒿素的发现过程,大家可能已经在很多报道中看到过。在此,我只做一个概要的介绍。

  中药研究所团队于1969年开始抗疟中药研究。经过大量的反复筛选工作后,1971年起工作重点集中于中药青蒿。又经过很多次失败后,1971年9月,重新设计了提取方法,改用低温提取,用乙醚回流或冷浸,而后用碱溶液除掉酸性部位的方法制备样品。

  1972年8至10月,我们开展了青蒿乙醚中性提取物的临床研究,30例恶性疟和间日疟病人全部显效。同年11月,从该部位中成功分离得到抗疟有效单体化合物的结晶,后命名为“青蒿素”。

  1972年12月开始对青蒿素的化学结构进行探索,通过元素分析、光谱测定、质谱及旋光分析等技术手段,确定化合物分子式为C15H22O5,分子量282。明确了青蒿素为不含氮的倍半萜类化合物。

  1973年4月27日,经中国医学科学院药物研究所分析化学室进一步复核了分子式等有关数据。1974年起,与中国科学院上海有机化学研究所和生物物理所相继开展了青蒿素结构协作研究的工作。最终经X光衍射确定了青蒿素的结构。确认青蒿素是含有过氧基的新型倍半萜内酯。

  1973年起,为研究青蒿素结构中的功能基团而制备衍生物。经硼氢化钠还原反应,证实青蒿素结构中羰基的存在,发明了双氢青蒿素。

  1986年,青蒿素获得了卫生部新药证书。于1992年再获得双氢青蒿素新药证书。该药临床药效高于青蒿素10倍。

  听完这段介绍,大家可能会觉得这不过是一段普通的药物发现过程。但是,当年从在中国已有两千多年沿用历史的中药青蒿中发掘出青蒿素的历程却相当艰辛。

  1969年,中医科学院中药研究所参加全国“523”抗击疟疾研究项目。经院领导研究决定,我被指令负责并组建“523”项目课题组,承担抗疟中药的研发。这一项目在当时属于保密的重点军工项目。对于一个年轻科研人员,有机会接受如此重任,我体会到了国家对我的信任,深感责任重大,任务艰巨。

  这是我刚到中药研究所的照片,左侧是著名生药学家楼之岑,他指导我鉴别药材。从1959年到1962年,我参加西医学习中医班,系统学习了中医药知识。化学家路易˙帕斯特说过“机会垂青有准备的人”。古语说:凡是过去,皆为序曲。然而,序曲就是一种准备。当抗疟项目给我机遇的时候,西学中的序曲为我从事青蒿素研究提供了良好的准备。

接受任务后,我收集整理历代中医药典籍,走访名老中医并收集他们用于防治疟疾的方剂和中药、同时调阅大量民间方药。在汇集了包括植物、动物、矿物等2000余内服、外用方药的基础上,编写了以640种中药为主的《疟疾单验方集》。

 当年我面临研究困境时,又重新温习中医古籍,进一步思考东晋(公元3-4世纪)葛洪《肘后备急方》有关“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的截疟记载。这使我联想到提取过程可能需要避免高温,由此改用低沸点溶剂的提取方法。

  七十年代中国的科研条件比较差,为供应足够的青蒿有效部位用于临床,我们曾用水缸作为提取容器。由于缺乏通风设备,又接触大量有机溶剂,导致一些科研人员的身体健康受到了影响。为了尽快上临床,在动物安全性评价的基础上,我和科研团队成员自身服用有效部位提取物,以确保临床病人的安全。

  1972年3月8日,全国523办公室在南京召开抗疟药物专业会议,我代表中药所在会上报告了青蒿No.191提取物对鼠疟、猴疟的结果,受到会议极大关注。同年11月17日,在北京召开的全国会议上,我报告了30例临床全部显效的结果。从此,拉开了青蒿抗疟研究全国大协作的序幕。

  今天,我再次衷心感谢当年从事523抗疟研究的中医科学院团队全体成员,铭记他们在青蒿素研究、发现与应用中的积极投入与突出贡献。感谢全国523项目单位的通力协作,包括山东省中药研究所、云南省药物研究所、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所、中国科学院上海有机所、广州中医药大学以及军事医学科学院等,我衷心祝贺协作单位同行们所取得的多方面成果,以及对疟疾患者的热诚服务。对于全国523办公室在组织抗疟项目中的不懈努力,在此表示诚挚的敬意。没有大家无私合作的团队精神,我们不可能在短期内将青蒿素贡献给世界。

  在结束之前,我想再谈一点中医药。“中国医药学是一个伟大宝库,应当努力发掘,加以提高。”青蒿素正是从这一宝库中发掘出来的。通过抗疟药青蒿素的研究经历,深感中西医药各有所长,二者有机结合,优势互补,当具有更大的开发潜力和良好的发展前景。大自然给我们提供了大量的植物资源,医药学研究者可以从中开发新药。中医药从神农尝百草开始,在几千年的发展中积累了大量临床经验,对于自然资源的药用价值已经有所整理归纳。通过继承发扬,发掘提高,一定会有所发现,有所创新,从而造福人类。

  最后,我想与各位分享一首我国唐代有名的诗篇,王之涣所写的“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请各位有机会时更上一层楼, 去领略中国文化的魅力,发现蕴涵于传统中医药中的宝藏!

  衷心感谢在青蒿素发现、研究、和应用中做出贡献的所有国内外同事们、同行们和朋友们!

  深深感谢家人的一直以来的理解和支持!

  衷心感谢各位前来参会!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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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达维

于达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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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学地球物理系本科毕业,美国怀俄明大学大气物理专业硕士。现任财新科技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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